□　肖绪文　卢昱杰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推动城乡建设绿色发展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意见》指出“大量建设、大量消耗、大量排放的建设方式尚未根本扭转”，要求“转变城乡建设发展方式”，建设高品质绿色建筑，提高城乡基础设施体系化水平，加强城乡历史文化保护传承，尤其提出要实现工程建设全过程绿色建造。本文从绿色建造角度分析如何推动城乡建设绿色发展。

　　从绿色建造内涵解读《意见》

　　绿色建造是在全社会倡导“可持续发展”“循环经济”和“低碳经济”等大背景下提出的一种新型建造概念。绿色建造要求所有建造参与者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在建筑工程立项、设计和施工过程中，着眼于工程的全生命期，坚持以人为本，追求各项活动的资源投入减量化、资源利用高效化、废弃物排放最小化，最终达到“资源节约、环境友好、过程安全、品质保证”的建造目标。绿色建造的多处内涵与《意见》的指导思想相一致，主要包含以下两方面。

　　●　以人为本、可持续发展

　　《意见》的指导思想之一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工作原则包括“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推动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而绿色建造正是在人类日益重视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上提出的，绿色建造的根本目的是实现工程立项策划、设计、施工过程和建筑产品的绿色，从而实现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推进国家生态文明建设。

　　以人为本，指以人为价值的核心和社会的本位，把人的生存与发展作为最高的价值目标，一切为了人，一切服务于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就是要求把增进人民福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朝着共同富裕的方向稳步前进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建筑行业的每个阶段都与人息息相关，其行业性质决定其必须坚持以人为本。在绿色建造中坚持以人为本，技术最终是要人来实现的，技术永远是为人服务的，人相对于技术应该优先存在，在技术创新时应更多考虑人的因素。具体而言，建造业的“人”有两类，建造人和使用人。建造人是指建筑从策划、设计、施工到落地过程中参与建设的所有人员。以建造人为本，一方面需提升建造人自身的绿色建造素养，另一方面需改善外部工作条件，减轻劳动强度，提升建造人的工作成就感和幸福感。使用人是在建筑建成之后，在建筑内生活、工作的人员总称。建筑本身是为使用人服务的，因此以使用人为本是所有建筑都应当遵循的核心理念。对使用人而言，绿色建造可以提升建造品质、改善人居环境、减少资源消耗，在保护环境的同时提升使用人的居住体验。

　　●　节约资源、助力双碳目标

　　《意见》的指导思想包括“坚持生态优先、节约优先、保护优先”“落实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任务”“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绿色建造的本质要求是以人为本、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与上述指导思想相一致。绿色建造中的节约资源是强调在环境保护前提下的资源高效利用，与传统设计和施工所强调的单纯降低成本、追求经济效益有本质区别。绿色建造要求在工程的全生命期，最大限度地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实现绿色施工要求，生产绿色工程产品。具体而言，绿色建造的“四节一环保”要求节地、节能、节水、节材，减少扬尘、保护大气环境，控制排污、保护水环境，回收建筑垃圾、促进资源化利用，控制现场噪声、提升声环境质量。以上目标与国家的双碳目标同根同源、紧密关联。绿色建造必然是以实现双碳目标为基础，从建材生产、工程建造与工程运营等多维度和全过程，实现高效低碳建造和运营。

　　绿色建造的工具与手段

　　《意见》指出，要实现工程建设全过程绿色建造，需推广绿色化、工业化、信息化、集约化、产业化建造方式，加强技术创新和集成，利用新技术实现精细化设计和施工。实现绿色建造的工具与手段主要包含以下3方面。

　　●　工业化是绿色建造的基础

　　随着行业由传统粗放向新型工业化转型升级，建造方式向着建筑设计体系标准化、构配件生产工厂化、现场施工装配机械化方向转变。新型建筑工业化将带动绿色建造技术的进步和生产效率的提升，应对建筑行业劳动力逐年减少、劳动力成本提高、高素质建筑工人短缺、建造方式传统粗放、劳动效率低下等行业发展的“硬约束”加剧问题。以部品制造取代传统建造，以装配化作业取代手工作业，将转变以往建造技术水平不高、科技含量较低、单纯拼劳动力成本的竞争模式，将工业化生产和建造过程与信息化紧密结合，大幅减少施工失误和人为错误，有效解决系统性质量通病，减少建筑后期维修维护费用，延长建筑使用寿命。同时，装配化建造方式还将进一步减轻劳动强度，提升生产施工效率，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少建筑垃圾的产生，降低能耗、物耗和水耗水平，全面提升工程建设水平和住房品质性能，达到绿色建造以人为本、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目标。

　　●　信息化是绿色建造的手段

　　以信息化技术为重要抓手，以建筑机器人为提质增效的重要手段，智能建造与建筑工业化协同发展将成为绿色建造的新引擎，传统工地将逐步升级为智慧化工地，实现施工现场人、机、料、法、环的全方位监控，有效弥补传统监管中的缺陷。建筑信息模型、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移动通信、区块链、人工智能、机器人等信息化技术，将推进数字化、一体化设计体系建设，实现少人甚至无人工厂的信息化管理，推进建筑机器人和智能控制造楼机等一体化施工技术。目前，我国在通用施工机械和架桥机、造楼机等智能化施工装备研发应用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但在构配件生产、现场施工等方面，建筑机器人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因此，以工厂生产和施工现场关键环节为重点，探索具备人机协调、自然交互、自主学习功能的建筑机器人的批量应用，将成为建造手段信息化的重点发展方向。

　　●　集约化是绿色建造的保障

　　相较于传统的施工总承包，工程总承包和全过程工程咨询等集约化管理模式更注重设计、生产、施工深度协同，管理范围向前延伸至工程立项策划，视野向后拓展到工程运维。集约化管理模式有助于明确绿色建造的责任主体，将绿色建造理念更好地融入到建筑全生命周期中。工程总承包可打通项目策划、设计、采购、生产、装配和运输全产业链条，建立技术协同标准和管理平台，由工程总承包统筹资源配置，有效发挥市场各方主体作用。全过程工程咨询可打通项目规划、勘察、设计、监理、施工各个相对分割的建设环节，综合考虑项目质量、安全、节约、环保、经济、工期等目标，在节约投资成本的同时缩短项目工期，提高服务质量和环保品质，激发承包商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促进新技术、新工艺和新方法应用以及工业化与信息化融合。因此，集约化管理是工程建设提高效率与效益、实施绿色建造的有效保障。

　　建筑行业如何贯彻落实《意见》

　　为转变城乡建设发展方式，促进建筑行业高质量发展，建筑行业和相关企业可从以下5方面落实行动。

　　●　完善绿色建造政策体系

　　政府部门应将绿色建造纳入生态文明目标体系，研究制定推动绿色建造发展的指标体系，根据不同地域特点，出台绿色建造行动计划，对绿色建造、装配式建筑、超低能耗建筑、绿色产业园、绿色生态城区等绿色建造产品加大推动力度。此外，由于绿色建造打破了传统的体制、利益格局和运行机制，需要通过立法为绿色建造的落实提供有力保障，将绿色建造要求纳入建设条件、规划审批、设计审查、施工验收等工程建设全过程管理，推动绿色建造各项工作有效开展。

　　●　建立绿色建造标准体系

　　高水平的标准是实现工程与产品以人为本、保护环境、节约资源和减排降碳的保障。第一，应提升现有标准，加快修订现有标准节能降碳、资源利用等与绿色化有关的技术规定，提升环保刚性约束，着力推动绿色建造标准应用实施，确保绿色概念与绿色效果一致。第二，建立综合性标准体系以支撑绿色建造，推动绿色立项策划、绿色设计、绿色施工、绿色运营的标准、规范整合与提升。第三，各地方应结合自身特点，提升标准适用性，防止泛化，按照轻重缓急有序推进，鼓励地方采用国家和行业更高水平的推荐性标准，在本地区强制执行。第四，现行绿色标准大多为推荐性评价标准，对绿色建造发展的刚性约束不足，应加快组织人员将其转化为工程验收标准，使其成为工程交竣工验收的重要内容，才能取得实效。第五，应加强中外标准衔接，积极开展中外标准对比研究，绿色建造技术指标要全面提升至国际领先水平，技术表达方式要全面适应国际化需求，在内容要素、指标构成等方面，提高与国际标准的一致性。

　　●　协调项目管理和运作模式

　　现行工程管理体制机制不利于建筑品质提升，应进一步加快落实国务院、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有关要求，加大工程总承包推广力度，加快以建筑师为主体的咨询服务体系建设。推行工程总承包方式，引导骨干企业提高项目管理、技术创新和资源配置能力，培育具有综合管理能力的工程总承包企业，落实工程总承包单位“总承包负总责”的主体责任，保障工程总承包的切实落地。大力发展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探索基于工程全生命期的建筑师负责制，包括参与规划，主持工程设计，统筹工程立项、工程施工和工程运维，按照责权利一致的原则，依据咨询服务工作内容，提高设计咨询服务费，促使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加快实施。

　　●　进一步提升绿色建造技术水平

　　改进传统建造技术，逐步淘汰资源能耗高、生产效率低、工程质量和安全生产不稳定的施工工艺和生产方式，探索先进的绿色建造管理经验、技术和建造方式，构建全面、系统的绿色建造技术体系。通过信息技术提高工程建设的全生命期优化、专业化协同、集成化效益、虚拟化施工和动态化目标控制精度，从而提高绿色建造过程的智慧程度。建立健全绿色立项、绿色设计和绿色施工的绿色建造评估和验收制度，加强科技计划项目立项、验收和成果推广全过程管理，推动科技成果与产业、企业技术创新需求有效对接。健全绿色建造技术公告和技术目录发布制度，推广绿色低碳、节能低碳的先进适用技术，建设科技示范工程，推动绿色建造新技术规模化应用。

　　●　培育绿色建造专业人才

　　一是加强人才梯队建设，建立建筑工人职业教育培训体系，培养高素质建筑工人。培育复合型、适应工程总承包模式的管理人才。二是培育现代化建筑产业工人。建设全国建筑工人管理服务信息平台，积极落实建筑劳务用工实名制管理;健全职业技能标准体系，全面实施技术工人职业技能鉴定制度，建立与技能紧密挂钩的薪酬制度。三是重视继续教育，提升管理能力，借助社会力量共同推进工程总承包管理复合型人才队伍的培养和建设。四是培育绿色建造创新人才。建设行业重点实验室和产学研用一体化的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引导高端创新要素聚集，加快形成一支适应绿色建造新科技新工艺人才培养要求的、掌握高水平操作技能的人才队伍，形成衔接有序、梯次配备、合理分布的人才格局，培养出一批能研发、懂管理、善经营的绿色建造创新人才。

　　推行工程全过程绿色建造，是建筑行业的高质量发展模式，是推动转变城乡建设发展方式的必然途径。在不远的将来，建筑行业必将达到“以人为本，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助力减碳”的目标。

　　肖绪文系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建筑集团有限公司首席专家，卢昱杰系同济大学教授